范公命世才,志欲清禹甸。高名冠礼闱,直道行谏院。
气节凛霜柏,精神烂岩电。常怀天下忧,每恨党锢传。
买田赡贫族,貤恩贲幽竁。致君岂无术,不采羞自荐。
身未安朝廷,勋已树方面。稍亏一篑成,俄感两楹奠。
相业贻后昆,源深流益衍。峨峨天平山,先茔神所恋。
灵斿溯天风,□捷百夫牵。堂高庙貌尊,寺近法轮转。
帘静香更清,庭幽香逾茜。侯邦秩春祀,辟户丹青绚。
系牲有丰碑,孰敢易以面。忠孝结人心,异代民不倦。
兹游及初夏,乔木鸟声啭。遗搆指吴宫,往事鄙勾践。
至今十载后,红膏汗苍巘。青松自高卧,日出露光泫。
衣从空翠沾,杯带流霞咽。溪声碎珠玉,势若疾飞霰。
肩舆去如飞,侧径不容眄。人归华表鹤,石化洞中燕。
惟有白云居,不知陵谷变。一亭俯流泉,颇觉游览便。
龙门快先登,卓笔喜遥见。山形如罘罳,回合护台殿。
一宿赞公房,莲花催晓箭。芳题勒岩壁,清饮却歌扇。
平生子长游,奚暇论封禅。纪行诗固奇,属和语多谚。
真同雩咏归,宁狂不为狷。识琴谁似邕,知玉莫如卞。
两出皇华使,重宣圣主仁。彭城方驻节,柏府暂栖身。
撩我月当午,蒸人暑尚殷。跏趺一夜坐,感慨百忧新。
起看星河动,寻惊木德迍。正须云汉续,谁复便宜陈。
锦绣公侯第,艰难岭海滨。天骄仍北寇,交阯更南邻。
郡邑飞刍急,朝廷授钺频。公门尽桃李,大道半荆榛。
内子长厌肉,边兵或脱巾。留连中使贡,辛苦役夫嗔。
远地闻迁贾,何时喜聘莘。庙堂端有策,夔契不无人。
奋激书生志,难危壮士颦。青云曾黾勉,白屋本酸辛。
忝逐登龙士,羞随入幕宾。幸叨三鼎禄,敢谓一官贫。
年到知非处,心应烛理真。军储公出纳,王法每持循。
慷慨思投笔,勤劳学伐轮。深恩宜结草,盛世莫思莼。
中泽悲鸿雁,仙槎望紫宸。徙薪徒有意,托谏竟无因。
马足千山路,衣襟三斗尘。昨逢南海客,传说故园春。
但得平安报,无烦松菊询。诗书付儿子,贤否任苍旻。
许友留孤剑,防身秘六钧。应酬惭敏捷,孤耽共嶙峋。
行检卑投阁,文章准过秦。百年忽过目,双鬓日添银。
上酒歌陶子,卜居怜楚臣。疏狂期入社,遗忘辄书绅。
清誉资朋友,丹心质鬼神。耽吟长入夜,作事每淩晨。
□道惟堪虑,循环复可欣。载歌天保颂,跂足太平辰。
□德□还长,吾人屈又伸。幸逢尧在上,坐见俗还淳。
去年仲冬束行李,掩泪辞亲赴燕市。今年五月将中旬,方能税驾归田里。
中间辛苦难具陈,万里风波愁杀人。从来痛定才思痛,回看往事徒沾巾。
闽溪山水何太恶,水似瞿塘山剑阁。仙霞岭上气不平,黯淡滩头胆将落。
浙中水浅易胶舟,苍头牵缆如伛偻。一日才行十数里,舲前兀坐空百忧。
岁除才到云阳下,县官正闭奔牛坝。停舟三日不得行,关吏相逢便相咤。
扬子长江天际流,江豚吹浪神鼍浮。长年捩舵神色丧,可怜身世同轻沤。
黄河之水名九曲,由来舟楫愁倾覆。石尤风急水奔腾,隔江少妇将儿哭。
北方景物更荒凉,满目黄沙古战场。瘦马驱驰髀肉损,酸风射眸肢体僵。
驰马冲寒过涿鹿,四郊倏忽飞滕六。千山万径少人行,暮抵良乡无处宿。
长安上策不见收,百金用尽存貂裘。难从北阙操齐瑟,犹戴南冠学楚囚。
男儿致身苦不早,驱车复出长安道。风景萧条倍去时,尘土侵人颜易老。
三吴两浙竞繁华,此际令人转忆家。归家幼子牵衣泣,鬓衰面黑咸咨嗟。
奔走天涯过半载,岁月无情不相待。人生得志在丘园,何必飘零寄湖海。
行路难,空悲酸,世情反覆同波澜。有璞莫向王庭献,有铗莫向侯门弹。
笑杀刘蕡空不第,且将高卧学袁安。
南风其徐大火流,飞鸿鸣鸟声相求。劝君置节且莫叹,听我抚觞歌壮游。
六辔如丝子所持,壮游万里自兹始。圣皇穆穆开虞聪,昭代济济崇周礼。
天明地察隆祀典,睦族展亲敦令岂。玉牒千年奉至尊,金章八道驰行使。
黄封朝下明光宫,輶轩夕度泸沟水。益州鸟道接秦川,陇坂缘云高插天。
辨方藩肇蚕丛域,经野星分井鬼躔。驷马桥连清渭曲,太白标绝峨眉颠。
汹淙岩石互荡潏,悬梯断栈相钩连。丞相庙深老柏裂,子云亭古苍苔芊。
此去先登泰华峰,巨灵屃赑与天通。沧波夜泻鱼龙静,薜荔秋封鸟鼠空。
百年关头长涛浪,九折盘西多雨风。始信猿声堕客泪,遥怜巴唱引行艟。
皇皇帝命遐荒欢,朱门香袅轻烟寒。捧诏日高紫气绕,上殿风引鸣珂珊。
蜀王秉礼拜手读,溪老喧呼扶杖看。过秦论拟观风著,剑阁铭应览胜刊。
回舟好过滟滪堆,巫峡秋涛日夜来。潇湘竹密湖光动,濯锦帆张江色开。
作赋还投汨罗畔,题诗许上望乡台。苍梧气远不可叫,白帝城孤空自哀。
君不见成都当时羡相如,谕蜀文高辉驷车。子长历览浮湘水,归来乃有石室居。
故知壮士之志在四方,睢睢盱盱,户庭不出非丈夫。
方塘子,自矜意气弥宇宙。天路云逵不足登,要使声华满人口。
秖今天子勤延伫,持归报答何所有。去住萍踪岂足知,我歌壮游君莫疑。
管仲夷吾者,颍上人也。少时常与鲍叔牙游,鲍叔知其贤。管仲贫困,常欺鲍叔,鲍叔终善遇之,不以为言。已而鲍叔事齐公子小白,管仲事公子纠。及小白立为桓公,公子纠死,管仲囚焉。鲍叔遂进管仲。管仲既用,任政于齐,齐桓公以霸,九合诸侯,一匡天下,管仲之谋也。
管仲曰:“吾始困时,尝与鲍叔贾,分财利多自与,鲍叔不以我为贪,知我贫也。吾尝为鲍叔谋事而更穷困,鲍叔不以我为愚,知时有利不利也。吾尝三仕三见逐于君,鲍叔不以我为不肖,知我不遇时。吾尝三战三走,鲍叔不以我怯,知我有老母也。公子纠败,召忽死之,吾幽囚受辱,鲍叔不以我为无耻,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也。生我者父母,知我者鲍子也。”
鲍叔既进管仲,以身下之。子孙世禄于齐,有封邑者十余世,常为名大夫。天下不多管仲之贤而多鲍叔能知人也。
管仲
既任政相齐,以区区之齐在海滨,通货积财,富国强兵,与俗同好恶。故其称曰:“仓廪实而知礼节,衣食足而知荣辱,上服度则六亲固。四维不张,国乃灭亡。下令如流水之原,令顺民心。”故论卑而易行。俗之所欲,因而予之;俗之所否,因而去之。
其为政也,善因祸而为福,转败而为功。贵轻重,慎权衡。桓公实怒少姬,南袭蔡,管仲因而伐楚,责包茅不入贡于周室。桓公实北征山戎,而管仲因而令燕修召公之政。于柯之会,桓公欲背曹沫之约,管仲因而信之,诸侯由是归齐。故曰:“知与之为取,政之宝也。”
管仲富拟于公室,有三归、反坫,齐人不以为侈。管仲卒,齐国遵其政,常强于诸侯。后百余年而有晏子焉。
晏子
晏平仲婴者,莱之夷维人也。事齐灵公、庄公、景公,以节俭力行重于齐。既相齐,食不重肉,妾不衣帛。其在朝,君语及之,即危言;语不及之,即危行。国有道,即顺命;无道,即衡命。以此三世显名于诸侯。
越石父贤,在缧绁中。晏子出,遭之涂,解左骖赎之,载归。弗谢,入闺。久之,越石父请绝。晏子惧然,摄衣冠谢曰:“婴虽不仁,免子于缌何子求绝之速也?”石父曰:“不然。吾闻君子诎于不知己而信于知己者。方吾在缧绁中,彼不知我也。夫子既已感寤而赎我,是知己;知己而无礼,固不如在缧绁之中。”晏子于是延入为上客。
为齐相,出,其御之妻从门闲而窥其夫。其夫为相御,拥大盖,策驷马,意气扬扬甚自得也。既而归,其妻请去。夫问其故。妻曰:“晏子长不满六尺,身相齐国,名显诸侯。今者妾观其出,志念深矣,常有以自下者。今子长八尺,乃为人仆御,然子之意自以为足,妾是以求去也。”其后夫自抑损。晏子怪而问之,御以实对。晏子荐以为大夫。
太史公曰:吾读管氏牧民、山高、乘马、轻重、九府,及晏子春秋,详哉其言之也。既见其著书,欲观其行事,故次其传。至其书,世多有之,是以不论,论其轶事。
管仲世所谓贤臣,然孔子小之。岂以为周道衰微,桓公既贤,而不勉之至王,乃称霸哉?语曰“将顺其美,匡救其恶,故上下能相亲也”。岂管仲之谓乎?
方晏子伏庄公尸哭之,成礼然后去,岂所谓“见义不为无勇”者邪?至其谏说,犯君之颜,此所谓“进思尽忠,退思补过”者哉!假令晏子而在,余虽为之执鞭,所忻慕焉。
余生足下。前日浮屠犁支自言永历中宦者,为足下道滇黔间事。余闻之,载笔往问焉。余至而犁支已去,因教足下为我书其语来,去年冬乃得读之,稍稍识其大略。而吾乡方学士有《滇黔纪闻》一编,余六七年前尝见之。及是而余购得是书,取犁支所言考之,以证其同异。盖两人之言各有详有略,而亦不无大相悬殊者,传闻之间,必有讹焉。然而学土考据颇为确核,而犁支又得于耳目之所睹记,二者将何取信哉?
昔者宋之亡也,区区海岛一隅,仅如弹丸黑子,不逾时而又已灭亡,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。今以弘光之帝南京,隆武之帝闽越,永历之帝西粤、帝滇黔,地方数千里,首尾十七八年,揆以《春秋》之义,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,帝昺之在崖州?而其事惭以灭没。近日方宽文字之禁,而天下所以避忌讳者万端,其或菰芦泽之间,有廑廑志其梗概,所谓存什一于千百,而其书未出,又无好事者为之掇拾流传,不久而已荡为清风,化为冷灰。至于老将退卒、故家旧臣、遗民父老,相继澌尽,而文献无征,凋残零落,使一时成败得失与夫孤忠效死、乱贼误国、流离播迁之情状,无以示于后世,岂不可叹也哉!
终明之末三百年无史,金匮石室之藏,恐终沦散放失,而世所流布诸书,缺略不祥,毁誉失实。嗟乎!世无子长、孟坚,不可聊且命笔。鄙人无状,窃有志焉,而书籍无从广购,又困于饥寒,衣食日不暇给,惧此事终已废弃。是则有明全盛之书且不得见其成,而又何况于夜郎、筇笮、昆明、洱海奔走流亡区区之轶事乎?前日翰林院购遗书于各州郡,书稍稍集,但自神宗晚节事涉边疆者,民间汰去不以上;而史官所指名以购者,其外颇更有潜德幽光,稗官碑志纪载出于史馆之所不及知者,皆不得以上,则亦无以成一代之全史。甚矣其难也!
余员昔之志于明史,有深痛焉、辄好问当世事。而身所与士大夫接甚少,士大夫亦无有以此为念者,又足迹未尝至四方,以故见闻颇寡,然而此志未尝不时时存也。足下知犁支所在,能召之来与余面论其事,则不胜幸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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